柳公权送梨帖跋 |
作者:和谷 阅读:94人次 |
唐文宗即位,大和二年(828)三月十日,五十一岁的起居郎柳公权受任司封员外郎,从六品上。迁职当天,柳公权兴致使然,即为王献之《送梨帖》题跋,又称《晋王献之送梨帖跋》。此跋为纸本,行楷书,四行,四十三字。帖心高27厘米,横13.5厘米。跋为:“因太宗书卷首,见此两行十字,遂连此卷,若珠还合浦,剑入延平,大和二年三月十日司封员外郎柳公权记。”此跋没有碑版中字常有的拘谨,而自然映带;没有怒张之筋骨,而笔致含蓄;没有平正均匀之苛求,而自有真趣。后世人誉为神品。 王献之《送梨帖》,尺牍大意是:王献之将三百只梨送与收信友人,并谈及冬天雪来得迟,天气状况却很不佳。首句“今送梨三百”刻帖为“今梨三百”,按字距实缺一字。根据宋代米芾《书史》记载,“王献之《送梨帖》云:‘今送梨三百颗。晚雪,殊不能佳。’”,所缺字为“送”字。“晚雪,殊不能佳”句的“晚”,为“迟”意。“殊不”,指甚不、却不。《送梨帖》中“晚雪”字旁有“军假司马”一印,为唐怀素所钤。帖后又有柳公权、文同、王世贞、王世懋、王穉登、文嘉、莫云卿、詹景凤、周天球等人跋记,是王献之存世代表作之一。在柳公权看来,王羲之《快雪时晴帖》中“快雪时晴”与《送梨帖》“晚雪,殊不能佳”虽句意相左,但可互证互读。柳公权墨迹作品,只有此四行跋书是确有来历的。一说,除此之外,相传为柳书墨迹作品者,便没有一件真迹或可信的古摹本了。 柳公权自幼就在京兆华原的乡墅临摹“二王”书帖,对其身世早已了如指掌,熟透于心。王献之自小跟随父亲练习书法,胸有大志,后期兼取张芝,别为一体。他以行书和草书闻名,但是楷书和隶书亦有深厚功底。由于唐太宗并不十分欣赏其作品,他的作品未像其父作品那样有大量留存。王献之用笔,从内拓转为外拓,如丹穴凰舞,清泉龙跃,精密渊巧,出于神智。其书法艺术,主要是继承家法,但不墨守成规,而是另有所突破。在他的传世书法作品中,不难看出他对家学的承传及自己另辟蹊径的踪迹。 王献之的草书自汉张芝而下,妙人神品者,仅此一人而已。他的传世草书墨宝有《鸭头丸帖》《中秋帖》等,皆为唐摹本。其《鸭头丸帖》,行草,共十五字,绢本。此帖书法雅正,雄秀惊人,得天然妙趣,为无上神品。其《中秋帖》,行草,共二十二字,神采如新,片羽吉光,世所罕见。他还创造了“一笔书”,变其父上下不相连之草为相连之草,往往一笔连贯数字,由于其书法豪迈,气势宏伟,故为世人所重。和他的父亲一样,王献之学书不局限于学一门一体,而是穷通各家,所以能在兼众家之长,集诸体之美的基础上,创造出自己独特的风格,终于取得了与王羲之并列的艺术地位。由晋末至梁代的一个半世纪,他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其父王羲之。一直到唐代,唐太宗竭力褒扬王羲之而贬抑王献之,一些书法评论家才开始认为,王献之的书法比不上他的父亲王羲之。而张旭、怀素一派之狂草,便是由王献之草书发展而成的。 如今,年过半百的柳公权,还清楚地记得幼年习字时,母亲崔氏就给他讲过王献之练字,用尽十八口大缸里的水的故事。柳公权想到这些,不免有几分神伤。不仅对王献之的字,而且对其人的作派,柳公权也是于怜惜中敬重有加。他记得,曾有一个叫范启的人,矫揉造作,絮烦多事,给郗家人写信说:献之全身干巴巴的,即使扒下他的皮,也没有一点丰满光泽。郗家人回道:全身干巴巴的比起全身都是假的,哪样好? 柳公权用心揣摩《送梨帖》的一笔一画,趣味无穷。其凝重秀健而有法度的草法,不像《中秋帖》《鹅群帖》那样字与字之间多有连笔,而是仅“殊不”二字连绵,其余字字独立,但又笔意贯通,从“今”字起笔,一贯到底,折搭承接有序,形断意连。例如,“今”字的收笔,为出锋向左下,“送”字的起笔为搭锋顺入,以承上字。以下的“梨”与“三”,“能”与“佳”等字之间也用同法承接。笔画尽管收笔分明,但气势却如山泉出谷,奔腾倾泻不可遏止。此帖笔法变化亦较多,“雪”“不能佳”等字如金蛇飞舞,用的是王羲之的内擫法,而“百”“晚”“殊”等字又转用外拓法,显得肥厚饱满。整体字型体势纵长,首行的行轴线呈直线分布,但由于点画主笔的映带钩环盘纡,笔势变为曲线,与行轴线的“直”形成对比,静中见动。动与静的关系、点与线的关系在“梨”字上都得以体现。“晚”字外紧内松,末笔呈章草笔意。从全幅布局看,字忽大忽小,字距忽宽忽窄,寥寥十一个字构成空灵的意境,颇耐人品味。《送梨帖》的书风,与《鸭头丸帖》的侧锋纷批和《鹅群帖》的潇洒跳宕不同,却与怀素所书《苦笋帖》相似,均开合有度,闲雅淡逸。王献之师承其父,草势平和清逸,也有模仿意味,不见潇洒豪迈的气概。对于柳公权来说,他从中无疑受到了很大启迪。 在唐代,《送梨帖》曾经被误认为唐太宗书,后经柳公权鉴别为王献之书。到了后世,苏轼《书刘景文所藏王子敬帖绝句》评《送梨帖》:“家鸡野鹜同登俎,春蚓秋蛇总入奁。君家两行十二字,气压邺侯三万签。”《东坡志林》卷九:“世传王子敬帖,有‘黄柑三百颗’之语。此帖乃在刘季孙家,景文死,不知今在谁家矣!”子敬,王献之之字。米芾鉴定时,也肯定为王献之书。米芾《书史》记载:“刘季孙以一千置得。余约以欧阳询真迹二帖、王维《雪图》六幅、正透犀带一条、砚山一枚、玉座珊瑚一枝以易,刘见许。王诜借余砚山去,不即还。刘为泽守,行两日,王始见还,约再见易,而刘死矣,其子以二十千卖与王防。” 米芾爱王献之书,故不惜以书画宝玩与刘季孙交易《送梨帖》。不料王诜借去砚山,不按时归还,使米芾误了与刘季孙交换的机缘,失之交臂。传之后世的柳公权帖,除了《送梨帖跋》,另有三帖。一乃柳公权《尝瓜帖》:“瓜一颗,时新,第一割而尝之,味又甘好,以表汝之孝也。明后至,彼不悉耶?告世四娘省。”……二乃柳公权《圣慈帖》:“圣慈允许守官,稍减罪责,犹深忧惧。续冀面言,不一一。诚悬呈卅第处十四日,敬空。”三乃柳公权《赤箭帖》:“奉荣示,承已上讫,惟增庆悦,下情但多欣惬。垂情问以所要,悚荷难任。偿有赤箭,时寄及三五两,以扶衰病,便是厚惠。不具,公权状白。”真可谓各有千秋,流光溢彩。至于真伪,书评家也各有说法。此不赘述。除此之外,还有世传柳公权墨迹《兰亭诗》。 世传柳公权墨迹《兰亭诗》,无款印,绢本,行书。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。卷前引首有清乾隆皇帝行书题“笔谏遗型”,题签“兰亭八柱第四”,题记一段。又有瘦金体题签“唐柳公权书群贤诗”。卷后有宋代邢天宠、杨希甫、习之、蔡襄、李处益、孙大年、王易、黄伯思、宋适,金代王万庆,明代王世贞、莫是龙、文嘉、张凤翼,清代王鸿绪等题跋和观款。卷鉴藏印有宋“御书”“双龙”“宣和”“政和”“内府图书”“奉华宝藏”“内府书印”“睿思东阁”,以及宋“绍兴”,元“乔篑成氏”“柯九思”,明王世贞,清高士奇、王鸿绪、乾隆内府诸印。 依考据者说法,诗后的题跋有的是真迹,有的是伪作。明以后的题跋都是原有的,明以前的题跋除蔡襄、黄伯思外都是真迹,但全是后配的,与本卷无关。本卷笔法僵硬粗糙,且多枯锋,但较自然率易。卷后之宋代黄伯思尾题(伪)中云“传柳书”,细观之,个别字的用笔明显不是出自柳书,如孙统四言诗中的“希”字、庾友四言诗中的“则”字、王涣之四言诗中的“足”字等末笔写得非常丑怪,字的结体亦多不沉稳,较浮躁,与柳氏所书王献之《送梨帖》后之题跋墨迹对比,不但笔法不类,连结体也无丝毫相同之处。说明书写者是一位文墨不够精通之人,无论从艺术特征还是艺术水平来分析,该卷都非柳公权之笔。尽管如此,世传《兰亭诗》墨迹,早已与柳公权有了脱不开的干系,其中发生的逸闻趣事,足以让后世书道中友为之倾慕。甚至于徘徊其间,不可自拔,其乐无穷也。 大和二年(828)五月二十一日,柳公权奉诏二入翰林院,充侍书学士。出了又入,可见翰林院与柳公权有缘分。也许是新皇上唐文宗动了欣赏之心,柳公权又返回当初离开的地方,重操旧业。仅仅隔了两天,五月二十三日,唐文宗赐紫于柳公权。赐紫,乃唐制,三品以上官服紫色,五品以上官服大红绯色,有时官品不及而皇帝推恩特赐,准许服紫服或服绯,以示尊宠,称赐紫或赐绯。赐紫同时赐金鱼袋,故亦称赐金紫。僧人亦有时受紫袈裟。 七月,柳公权应承书《涅槃和尚碑》,武翊黄撰文,立于洪州。撰文者武翊黄,河南缑氏人,为先朝宰相武元衡之子。其才学惊人,曾三试独占鳌头,连中三元,在一千多年的科举史上也只有十四人如此辉煌过。入仕后,他于大和年间官至大理卿。此人善书法,尤工楷书,长庆元年(821)白居易所撰唐张诚碑,为其所书。 众人乐于闲谈的是,武翊黄中了状元后,和他妻子的随嫁婢女薛荔谈起了恋爱。这薛荔姿容俏丽,把武翊黄迷得颠三倒四,越看结发妻越不顺眼,于是长期虐待妻子,受到舆论强烈谴责,朝廷为此要贬他的官。当时的宰相李绅,与武翊黄有同窗之谊,出来为他说情,终是无济于事,最后武翊黄只好流寓他乡至终。 如前所述,华原柳氏兄弟与武氏父子,称得上是有缘分的。柳公权能与武翊黄相遇于同一块碑石上,奇也不奇。让柳公权为之可惜的是,这么一位旷世才子,竟然不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,在男女之事上栽了大跟头,落了个浪迹异乡,无所作为的下场。父亲武元衡因政见被人暗杀,儿子有才,却与建功立业无缘,陷入温柔乡而丢了功名,只留下一篇精彩的碑文。这年十一月二十一日,柳公绰改任户部郎中,从五品上。此期间,柳公权的职务也有变动,改任库部郎中。库部,为尚书的一曹,掌军械器用、卤簿仪仗等事,主管武库。让一个曾任皇帝书法老师的柳公权,去掌管什么武器仓库,看起来并不是一桩好差事。好在这项工作不妨碍他随时应邀书写碑文,说是一种特权也罢,说是利用公务之外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也罢。 大和三年(829)四月六日,库部郎中柳公权书《李晟碑》并篆额,即《唐故太尉兼中书令西平郡王赠太师李公神道碑铭并序》。被后世视为柳公权书法代表作的《李晟碑》,连额高一丈四尺二寸,宽五尺八寸二分,三十四行,六十一字。裴度撰文。碑主李晟,为唐德宗时期大将,率兵平息朱泚叛乱,在关中东渭桥畔与敌激战获胜,收复了京城。碑石原位于长安城东北,今高陵区榆楚镇马北村东渭桥北李晟墓西北二百米处。自唐迄今,渭水北移四公里,为防止碑没入渭水,迁碑至今高陵区文化馆,又移至今高陵区第一中学校园内。 碑主李晟曾经在此地立马挥刀,战功赫赫,死了也守望着这片渭水边的土地。碑石立于墓地之北,也算是在随时唤醒这片土地的记忆。在书写李晟碑文时,柳公权自然会想到李晟的生平和饶有趣味的逸事。柳公权深谙裴度碑文的内蕴,在书写《李晟碑》时,用笔的最大特点是能够熟练地驾驭各家笔法,随心所欲地为己所用。他起笔多方,收笔多圆,方圆结合,自然随意。长笔瘦,短笔肥,竖笔挺,折笔劲,故显得轻重有致,变化多端,既筋骨强健,又血肉充实。其笔法灵活多变,点画的形态也丰富多样。即使是同一笔画,在不同的字中,在不同的部位上,其形态也不相同,可以说是随体赋形,不拘一格,极具装饰变化之美。在精严的法度和结字中,都体现出了书法的美。 此碑书挺拔不群。与《金刚经》相比,《李晟碑》增强了斩钉截铁、棱角分明、点画爽利森挺之气概,但是有些地方,结字显得拘谨局促,整体上师古而不泥于古,显示出独特的柳体风格。实际上,柳书出自颜体,但避开了颜字的肥壮,变为瘦硬,多方笔而中宫收紧,四维开放,使人感到既紧峭又舒和。 唐代楷书,特别是颜体和柳体,是对王羲之书体的一种突破,它的最大特点是具有充盈的力量感,外在形式上表现得峻峭严谨、刚劲果断,这些与书圣王羲之的美学趣味迥然不同。唐楷当之无愧地树立了一种楷书的范式和法度。在柳公权之前,自然率意的魏晋楷书及法度谨严的初唐、中唐楷书都出现了引领百代的宗师,产生了多种风貌鲜明的体态样式。而在柳公权之后,再也不曾出现过能与这些书法宗师相媲美的楷书大师。楷书自唐代以下皆不可观,江河日下。 柳公权的书法对后世书法,特别是楷书的发展所产生的影响,不仅仅表现在书法本身的特质,如对后人楷书用笔、结构及章法的影响方面,而且表现在艺术创造精神和个性的感染方面。古人学书须先学楷法,作字必先大字。大字以颜为法,中楷以欧为法,中楷既熟,然后敛为小楷,以钟、王为法。楷书笔法自魏晋的钟、王至初唐及盛唐的欧、虞、褚和颜,有了很大的发展,方圆兼用,中侧互变,笔法丰富且个性鲜明,到了晚唐的柳公权,楷书笔法均已完备。自《李晟碑》始,柳公权在书法的承继中又开了新体。 大和四年(830)四月,柳公权书《王播碑》和《王播志》,全称为《故丞相尚书左仆射赠太尉太原王公神道碑铭》和《太尉王播墓志》。《王播碑》立于耀州,李宗闵撰文。《王播志》由牛僧孺撰文。世事多变,人际之间的交集,有时候显得蹊跷。碑主王播,正是柳公权任起居郎之初,偕谏议大夫独孤朗等人抗疏的对象。过了若干年,这个王播下世了,柳公权却不计前嫌,为其书写碑文,可见柳公权不是一个格局小的人。 王播出身贫寒,中进士,举贤良方正,步入仕途后原本清正廉洁,官声颇好,却在官场斗争失利后坠入贪官污吏之流。虽遭遇过柳公权等人的弹劾,有皇上庇护,官当得还很滋润,官至宰相,大和初拜左仆射,封太原郡公。永贞元年(805)卒,享年七十有一,谥曰敬。 碑文撰写者李宗闵,系唐王朝远支宗室,唐高祖第十三子郑王李元懿之后,贞元二十一年(805)登进士第,后又中贤良方正、直言极谏科,授洛阳尉。大和二年(828)为吏部侍郎,后拜相,累转中书侍郎,集贤大学士。为王播碑志撰文时,李宗闵尚在相位上,做此事理所当然。对牛僧孺的身世和性情,柳公权也是一清二楚的。墓志撰文者牛僧孺,隋朝仆射奇章公牛弘的后代。幼时丧父,下杜樊乡有数顷赐田,凭借此为生。擅长写文章,考取进士。元和初,参加贤良方正科目的策试,与李宗闵、皇甫浞等人俱列第一。入仕后,逐条指责朝政过失,言辞毫不避讳,甚至不避宰相。宰相大怒,牛僧孺被调任伊阙尉,改派河南,后升至监察御史,连续升迁担任考功员外郎、集贤殿直学士等职。柳公权之所以给王播书写碑文墓志,一则是公务所致,一则恐怕是书写者大度,不与已故之人计较什么。因为书写此碑,柳公权与朝廷中的风云人物——撰文者李宗闵、牛僧孺有了一番笔墨交往与合作,也算是绕不过去的因缘。此前此后,碑主及撰文者的沉浮荣辱、品性与结局,为柳公权提供了难得的人生经验。 大和五年(831)二月,柳公权书《将作监韦文恪墓志》,庾敬休撰文,入京兆穴。将作监,乃墓主韦文恪的供职部门,系掌管宫室建筑的官署,主事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的制作和纱罗缎匹的刺绣,以及各种异样器物的打造。将作监一般设有监二人,从三品;少监二人,从四品下。掌土木工匠之政,总左校、右校、中校、甄官等署,以及百工等监。大明、兴庆、上阳宫,中书、门下、六军仗舍、闲厩,谓之内作;郊庙、城门、省、寺、台、监、十六卫、东宫、王府诸廨,谓之外作。这些都归属于韦文恪的职权范围,可见他位置之显赫。 墓主韦文恪,曾任睦州(今杭州淳安)刺史,也当过刑部司门郎中,掌门关出入及没收违禁与无主物之事。长庆二年(822),朝廷出兵征讨李介时,派遣司门郎中韦文恪安抚魏博。魏博节度使史宪诚上奏朝廷,请求任命李介为宣武节度使,同时又在黄河北岸的黎阳建筑码头,摆出要渡河援助李介的样子。见到韦文恪,魏博节度使的言辞和礼节都十分傲慢。监军姚文寿起兵擒杀李介,押送李介四子至京师。得知李介已死,魏博节度使对韦文恪的言辞和礼节顿时都恭敬起来,自嘲说:“史宪诚是胡族人,就像家中的狗一样,虽然挨打,但始终不离开主人。” 《将作监韦文恪墓志》,撰文者庾敬休,南阳新野人。祖庾光烈,安禄山迫以伪官,潜伏奔窜,后为大理少卿。父庾何,朱泚盗据宫阙时,逃窜山谷,终于兵部郎中。庾敬休举进士,以登宏词科授校书郎,从事宣州,旋授渭南尉,入为翰林学士,迁知制诰。 皇上将立鲁王为太子,慎选师傅,庾敬休改工部侍郎,兼鲁王傅。庾敬休奏曰:“剑南西川、山南西道每年税茶及除陌钱,旧例委度支巡院勾当,榷税当司于上都召商人便换。”皇上从之。庾敬休又奏:“两川米价腾踊,百姓流亡。请粜两川阙官职田禄米,以救贫人。”皇上亦从之。因此,庾敬休再为尚书左丞。大和九年(835)三月,卒于家,赠吏部尚书。 庾敬休是个很有个性的君子,姿容温雅,襟抱夷旷,不饮酒茹荤,不近声色。著《谕善录》七卷,其代表诗作为《春雪映早梅》:“清晨凝雪彩,新候变庭梅。树爱春荣遍,窗惊曙色催。寒江添粉壁,积润履青苔。分明六出瑞,隐映几枝开。闻笛花疑落,挥琴兴转来。曲成非寡和,长使思悠哉。”庾敬休撰写《将作监韦文恪墓志》时,当为尚书左丞,正受皇上宠信。而此时的柳公权,踟蹰于库部郎中的岗位上,在仕途的困顿中,窥见了一丝柳暗花明的转机。 |